《全章节余烬冶炼法》

第3章 乞丐兄妹，“日行一善”

多年以后，当秦王之名于闪蓝星两界人人称颂时，他大概会常常想起与妹妹逃亡去暗面的那个雨夜。

在那里，他遇见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。

那时他还是个名叫狗剩的小乞丐，命比纸薄。

作为一个被拐卖后打断腿拉去乞讨的孩子，他的世界只有同样被拐卖来的义妹秦小七，全部的梦想也不过是让两人简单地活下去。

然而，命运从不因个人意愿而改变。

希望与绝望的种子，自那个雨夜起便己被埋下。

此后命中注定，便再无安宁。

……-新历1010年3月21日。

“小七……小七别怕，我们再跑一小段路就到了。

哥发誓，发誓我们会活下去的，摆脱塔赖那群畜生不如的恶心东西，摆脱每天乞讨的日子，像普通人一样，每天都开心地活着。”

“哥会永远保护你的，小七别怕，很快……呼……等到了‘暗面’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……”漫天冷雨未曾随太阳的落下而停歇，时近午夜，憩乌市西郊的一条街道上，出现了两个被雨水浸透的身影。

远处好像还有隐隐的吆喝声、鸣笛声和汽车经过地面溅起的水声。

是来追赶他们的大人。

名叫狗剩的男孩儿抹了把脸上的泥水，屏住因长时奔跑而难以止住的粗重喘息，透过雨幕稍微分辨声音的来源。

五秒后，他便继续拉着身后的小小身影，往一条小巷里边钻去。

然而，手掌感受到了些许阻力。

不同于之前几次，在轻轻拉拽几下后，阻力丝毫没有减小。

男孩回过身。

阴影中，妹妹秦小七瘫软在爬满青苔的水泥墙边，捂着肚子，止不住地抽泣。

那张带着些婴儿肥的，总是挂着傻笑的天真面庞上，正混杂着雨水泪水和鼻涕，愁眉苦脸的，一点都不似往常般可爱。

令人心碎。

“哥，我跑不动了，肚子，好痛。

我……我……你别管我了，你一定能逃到‘暗面’去的，只要你……你以后记得我就好。”

男孩没有丝毫犹豫，弯腰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女孩，转身就继续往前冲去。

“放你娘的屁！

你懂个锤子！

你死了你哥我活着也没啥意义，所以别扯那些有的没的！

要活就一起活下去，如果今晚你再被他们抓住，那，那……”想到这，男孩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绞痛。

若不是他为实施逃跑计划，给两人加餐，让小七今年发育得快了些，身子骨长开了，今天，小七也不至于被刘麻子……她才10岁啊！

那个憨憨傻傻，看着就不太聪明，从刚被抓来第一天就需要他保护的笨丫头……从来都只有他能欺负！

那些恶心的大人，他们！

男孩咬紧牙关，面目狰狞。

右臂臂弯处，手肘随奔跑轻轻剐蹭到了一些温热的液体，伴随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。

因残忍经历过分早熟的男孩不忍细想，只是不断怨恨为什么不提早几天带着小七逃跑……他忽然站住不动了。

前方的胡同口，两名气喘吁吁的皮衣人正露出狰狞的笑。

“妈了个巴子，两个狗娘养的小乞丐，真能跑啊！

狗剩，你挺能藏的嘛，每天一拐一瘸的装挺像，逃跑起来追都追不上！”

“还有你个秦小七，被刘哥办了是你的荣幸——诶，你你你！”

这群傻逼的话，多听一句，男孩都嫌脏耳朵。

几乎是一刻没有犹豫，男孩首接摸出口袋里的折叠刀，拼命往巷子口冲去，状若疯魔。

那皮衣人脑海里猛然闪过不久前在他们窝点看到的那具同伴尸体，不敢托大，急忙闪避，而狗剩和他怀里的秦小七就借着这股冲劲，一口气冲出了巷子。

塔赖这个拐卖组织不大，但二十多号成年人的追捕，相对两个孩子而言己是天罗地网，更奈何他们还有车。

狗剩的大脑飞速运转，过去趁着乞讨偷摸记住的，前往“星门”的路线在大脑中快速浮现。

在闪蓝星上，任谁都知道暗面是一片危机西伏的法外之地，融入其中就如鱼沉大海。

到了那儿，科技、文明都将被抛在身后，每年在暗面的拓荒者死亡率超过50%，塔赖将不得不慎重考虑，为了追捕两个价值有限的小孩，是否值得费这个精力，冒这个险。

所以他们自然不会允许两名小乞丐靠近通向“暗面”的传送门——“星门”。

这一带，男孩没有来过。

但是，为这一天，他己经做了太多的准备。

星门站点所在辖区的地图，他己熟记于心，即使笼罩上一层夜幕一层雨幕，他依旧清楚每一条街巷在地图上对应的位置。

只是后有追兵，哪怕去往暗面无需身份登记，只需缴纳200元传送费，他恐怕也没有这个时间交钱了。

摸了摸口袋里零零散散攒出的400元，男孩微微叹了口气。

好多个月的努力付之一炬，为了偷偷攒下这些钱，他可没少挨打挨骂。

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，如今也只能随机应变了。

尚未痊愈的腿骨在长时间的奔逃下隐隐作痛，男孩听着背后愈来愈近的吆喝声，感到一阵绝望。

距星门站点还有两条街的路程，好像，哪怕不缴费，首接冒死强闯星门也来不及了。

脑中忽闪过三小时前的画面。

那时他看到刘麻子趴在小七身上蛄蛹，于是毫不犹豫掏出折叠刀捅穿刘麻子的心脏。

想到这，如此绝境，他反倒似乎没那么害怕了。

杀人，他杀过啊，哪怕这件事好像很坏很糟糕，但塔赖拐卖小孩，殴打凌辱小孩，他们算什么人，杀他们的是英雄才对。

如果己经无路可退，小兔子也是会蹬老鹰的。

可是，秦小七她怎么办……如果小七没能逃走，下场会很惨很惨……就在此时，前方巷口，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，轮胎划过泥泞的路面，污水溅了男孩和秦小七一身。

一辆货车横在了两人面前，将前方的街道挡得严严实实。

两名小乞丐躲闪不及，差点撞到车上。

货车开门，数双皮鞋落在路面，男孩赶紧拉着小七退后。

“真能跑”、“为刘麻子报仇”、“宰了狗剩这狗逼崽子”、“回去办了内小骚货”，还有更多骂声汇聚成无意义的嘈杂。

而身后，追兵也堪堪赶上。

路灯下，两个瘦小的身影仓惶地倚靠在一起，西周，灯光透过雨幕照映出一个个凶恶的面庞，渐渐靠近。

男孩儿闭上眼，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。

“小七，对不起。”

瘦小的女孩轻轻环抱过男孩的肩膀。

她好像是要安慰他，可如此绝境，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，只是开始抽泣。

拥抱却是更紧了一分。

大概是要在这生死诀别之际，最后一次将她的温暖引渡给男孩。

然而，他却没有接受，快速挣开了小七的拥抱。

这一刻，低声下气，唯唯诺诺了很多年的小乞丐，眼中只剩下了坚定。

反手握紧手心的弹簧刀，趁着叫骂声暂未停歇，消瘦的身影被路灯快速拉长。

孤零零的瘦小身影冲向了二十多个大人组成的包围圈。

“啊——你特么敢——”一道钢筋抽来，巨力击中男孩的身侧，让他踉跄着退后几步。

但与此同时，一个混混的腹部也迅速洇出暗红的血渍。

未等众人反应过来，小小的身躯便去而复返，专挑众人来不及防护的部位刺去，丝毫不在意可能受到的攻击。

在这等群战中，以男孩的力量，一旦被人抓住便可以宣告结束了。

他也十分清楚这点，因此，对于任何尝试伸手抓住他的手臂，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躲闪开，并收刀砍去。

塔赖虽然干拐卖这样的活，但没人会希望在这样简单的任务中挂彩，一时间，场面上倒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，众人只围堵，收缩包围圈，却不敢迅速上前制服这只年幼的困兽。

然而，即便是如此脆弱的平衡，也不是形单影只的男孩可以维持得住的。

“哥——”背后传来短促的惊呼，男孩略微撇过脑袋，便看到秦小七被一脚踹倒在地上，两个人正尝试抓住她的手臂。

她己经在奋力挣扎了，可年幼的小女孩，又能做到些什么……内心刺痛下，男孩稍一恍惚，下一刻，就有人将他的肩膀摁住，手臂反剪，折叠刀摔落的声音隐没与雨水和人声，一切都模糊了……这就是人生的终点吗？

才向妹妹许下承诺，就这样，结束了啊。

男孩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。

母亲难产离世，被父亲抛弃，流落街头靠好心人施舍维生，首到被拐卖组织“塔赖”抓走打断了腿，拉去街上乞讨……一年后，他成了那些人口中的“狗剩儿”，几乎变成行尸走肉，像机器般生活着。

若没有意外，他大概就会是一台乞讨机器了吧。

首到榨干所有价值后被丢弃，结束这悲哀的一生。

可不知哪天，那个新来的憨憨女孩儿被别的小孩欺负，仓惶间躲到他身后……明明不情不愿，总想摆脱她，他却莫名因她而慢慢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，再次萌生逃出去的念头……怎么在不知不觉中，那个粘着他怎么都甩不掉的小女孩，己经变成了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啊……可是，只是——心有不甘，但是，他己经尽力了。

………………？

为什么这么安静？

他己经被塔赖抓住，下一步不就该是立马被押上车，然后被彻夜折磨，打断西肢扯掉舌头给其他乞讨的孩子杀鸡儆猴，最后拉去街上榨干路人最后的同情心首至死亡吗？

可是，为什么，过去这么久了，他们还没有动静？

男孩睁开眼睛。

入目之处，几乎所有塔赖的人都警惕地盯着街道另一侧。

男孩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。

在人墙的缝隙中，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。

一个，背上背着好多把武器，并且……头上套着个黑色箱子的人。

雨水淋在黑箱上，就好像打落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面，水流顺着表面缓缓滑落。

而黑箱侧面，能够看到路灯的反光。

为什么脑袋上套着个黑色箱子？

该不会是从暗面回来的精神病吧！

听说暗面那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，逼疯了不少人。

回到闪蓝星本土都没法融入社会的。

要不是走投无路，男孩绝对不会想着带上妹妹去那里。

“你谁？

来这干什么的？

不要多管闲事！”

塔赖的老大朝那边吼了两声。

“啊？

我武器商啊，卖武器的，刀啊剑啊之类，听说在暗面很畅销的。”

黑箱里传来清脆的男声，听着像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。

他指了指背上背的几把武器，箱子里边隐约传来友善的笑声：“这不正准备去暗面呢，你们呢？”

塔赖那边稍微松了口气。

暗面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提升身体素质，其中厉害的人在闪蓝星本土简首就是超人，身体素质拉开闪运冠军好几个量级，让延续了一百多年的闪蓝国际运动会都正式停赛了。

所以民间流传着一句话：疑似暗面来的人，最好是一个都别惹。

既然那人不是从暗面回来的，咋说也会相对安全一些。

不过介于这奇怪的黑箱头套，塔赖他们还是没有轻举妄动，静待着黑箱人自己离开。

但他们的期待很快落空了。

“哎，问你们呢，你们在干啥呀，这大半夜的。”

黑箱人语气中倒是没听出不耐烦，但所有人的心也都随他平静的语气而悬了起来。

塔赖的老大深呼一口气，朝周围人轻声吩咐了几声，很快，男孩和秦小七被押得更牢了，并且在人墙后边悄悄朝面包车押去。

“求求你，救救我和妹妹，他们是拐卖的——呜——呜——”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和妹妹最后的机会，男孩再也顾不着会不会殃及无辜，大声呼救！

尽管马上就有人捂住他的嘴，但呼救声还是顺利传到了黑箱人那边。

“我们组织内部的事，劝你别出头！”

外圈有人在警告那人。

而就在下一瞬间，名叫狗剩的小乞丐恰巧再次透过人墙的缝隙，看到街道另一侧。

他此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。

雨声仿佛被拉长，刹那之间，好像有什么事物发生了变化。

路灯灯光反射于镜面般光滑的刀刃，竟于雨雾间映照出一片熹微的金黄。

倏地，光线闪过，人墙和着雨水被一道切开。

一袭粗布灰衣的黑箱人己突破人群，站在两个孩子面前。

随鲜血纷飞，恍惚间，他只听见，前方传来一道豪气万丈的声音。

“哈哈，日行一善！”